金剛經淺易
聖一法師主講
弟子衍輪輯錄
各位善知識:
今日大好因緣,與各位大德研究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在今天末法時代,能夠深入研究三世諸佛的妙理,的確是因緣難逢難遇,本人非常高興,亦非常樂意與共。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此乃經題之文,金剛是譬喻,般若波羅蜜是法,此經以法、喻而立題。
金剛譬喻般若,能破眾生的執著,眾生的執著,從無始劫以來,到現在都未能破,所以生死輪迴無有了期,若破了我執,誰也不受生死,我執不易破,惟金剛般若能破。
什麼是我執呢?
我們死了以後,到地府受審的那個,就是「我」,不是我們的身體去,是「我」去,「我」,執則有,不執則無,所以,是「我相」到地府受審,判罪後,到地獄處受苦的,也是「我」,不是我們的身體去受,身體已死了,埋葬了,沒有受與不受,只有「我」去受。地獄罪畢後,投胎時,也是「我」去投胎,無我,不會入胎,有我,才入胎;或入人胎,入胎後,出生為人,長大後造罪,誰造罪?不是身體造罪,是「我」造罪。
一切罪都是由我而造,例如行路時,不知不覺,踏死了一隻蟻子,不知道——無我——無罪,若見到一隻蟻子,故意踏死牠,有我,有殺蟻罪,所以一切罪都是從我而生。
不但一切罪從我而生,一切貪瞋痴煩惱,亦是由我而起,所謂我貪、我瞋、我痴、我嫉忌、我諂曲、我憍慢,無我,一切煩惱無所從起。
煩惱因我而生、業因我而作、輪迴因我而受,都是因為「我」,稱為我執。「我執」非常厲害,亦不易斷,惟有金剛般若,可以斷我執,若不斷除我執,生死無有了期。
昔日摩登伽女,因執著五百世的姻緣,是故五百世皆為女人,後來在楞嚴會上,得楞嚴咒的力量,把我執消除,證阿那含果。
因五陰而起我,破了五陰的我,則無我起煩惱、無我造罪、無我受生死,是謂了生死。聲聞緣覺,只不過以般若力破了我執,無我,不再起煩惱,無我,不作業,無我,不受生死,出三界火宅,免受輪迴。
聲聞緣覺雖然認為五陰無我,但仍認為有五陰之法、有生死之法、有涅槃之法,稱為法執,既執有法,便蓋覆佛性,是故二乘人雖然生死已了,但仍未見佛性,既未見佛性,不懂得從性起修,又焉能上求佛道,下化眾生呢?
凡夫不但我執未空,法執亦未空,有我執,所以受生死輪迴,有法執,所以不見佛性;菩薩以金剛般若智破我執,出生死苦海,不受輪迴,再破法執,見佛性,從性起修六度萬行,功德圓滿即成佛。
何謂般若?
「般若是一法,佛說種種名,隨諸眾生力,為之立異字。」般若是一法,佛以種種的名字而說,或說圓覺、或說實相、法界、涅槃、法身,壇經云:「般若無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是名般若智。」
般若又分文字般若、觀照般若、及實相般若三種,一切經典、陀羅尼咒等,都是文字般若,念阿彌陀佛,亦是文字般若,戒律,亦是文字般若,乃至禪宗大德參「念佛是誰」,亦是文字般若,文字般若的範圍很廣,文字般若多者,成一部經,少者,是一四句偈,從文字般若而起觀照,就是觀照般若。
例如持大悲咒,大悲咒是文字般若,持得純熟,觀照般若現在眼前;念佛,是文字般若,念得純熟,觀照般若亦現出來,從文字般若修行,決定得觀照般若。
何謂觀照般若?觀照就是觀一切法空,例如持大悲咒,持至相應時,觀照般若現前,空了時間性,本來念一遍大悲咒須兩三分鐘,現在只須一彈指頃;又例如禪宗大德坐香,但覺一彈指頃便開靜,皆因觀照般若力,若無觀照般若,坐香時,會覺得時間很長,若起觀照,不但時間空,文字般若亦空,甚至一切法空,虛空粉碎,大地平沉,一剎那間黑暗消除,光明現前,這都是觀照般若之力。
從文字般若生觀照般若——一切法即非一切法:布施,不見有布施相可得;持戒,不見有持戒相可得;念佛,不覺自己有佛可念——再由觀照般若生實相般若,實相就是到彼岸。
又例如,念阿彌陀佛,是文字般若,念至妄想伏,煩惱薄,阿彌陀佛放光明,是觀照般若;一心不亂,心不顛倒,亦是觀照般若,再精進念,命終時,生到極樂世界,花開見佛悟無生,就是實相般若。
實相般若者,諸法實實在在就是「這樣」——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實相般若就是彼岸。
不論我們用什麼功,必定先從文字般若下手,從文字般若而起行,行起解絕,就是觀照般若——照色,色空;照受想行識,受想行識空;五蘊空時,眾生亦空,眾生空即無生,無生就是佛,就是到了彼岸。
用功至觀照般若起現行時,欲罷不能,觀照般若得力,即起實相般若,實相,就是我們的佛性,佛性最真實,除了佛性以外,一切都是虛妄,都不真實,都可以捨。
金剛經中,處處顯露三般若:「般若波羅蜜多」,是文字般若,「即非般若波羅蜜多」,是觀照般若,「是名般若波羅蜜多」,是寶相般若;「如來說微塵」,是文字般若,「即非微塵」,是觀照般若,「是名微塵」,是實相般若。
金剛經處處顯露三般若,若明白三般若,全部金剛經就容易清楚,三般若,的確是我們修行的路徑,出苦海的寶筏,惟文字般若,仍是此岸,只有實相般若,才是彼岸。
心經亦具足三般若,不過比較簡單些,只從空五蘊而見寶相,金剛經則從布施、忍辱、微塵、世界、說法、三十二相等法中見實相,範圍比較廣。
波羅蜜,意即「到實相的彼岸」,六祖云:「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故名為此岸,離境無生滅,如水常流通,即名為彼岸,故號波羅蜜。」
「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法執一天未除,布施不是般若,般若不是禪定,禪定不是忍辱,忍辱不是持戒,法法不同,而且法法互不相容,例如水不容火,火不容水,地不容風,風不容地,法執空時,布施就是般若,般若就是忍辱,忍辱就是持戒,水性就是火性,萬法一如,萬法打成一片,如水無波浪,是名波羅蜜;是故波羅蜜,就是實相般若。
經,即路徑,從凡夫到成佛,以金剛經為路徑,名之為經。
經題解釋已竟。
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譯
姚指姚興,南北朝時秦國主,故稱姚秦。
玄奘及鳩摩羅什兩位法師,均有翻譯經典,但後人多奉行鳩摩羅什的經典,一次,終南山道宣律師問天人陸玄暢,為何後人多奉行鳩摩羅什所翻譯的經典,天人言,鳩摩羅什是過去七佛翻譯之師,深得佛意,人人歡喜受持。
梵語鳩摩羅,華語童壽,即以童子之年而有耆壽之德。三藏者即經藏(詮心法)、律藏(身口意三業持戒清淨)、論藏(辨別邪正),以三藏之法而為人師,故稱三藏法師。
鳩摩羅什智慧過人,七歲隨母出家,每日誦一千首偈,有一羅漢對其母預言:「若此沙彌三十五歲前不破戒,可以大興佛法,度人無量。」鳩摩羅什臨命終時發願言:「若我所譯經典,合乎佛意,願我死後,闍維時,舌根不壞。」果然闍維時全身壞盡,只剩下舌頭,紅如蓮花,證明羅什法師以廣長舌,翻譯三世諸佛經典。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
此段文稱為通序,每一部經都是一樣,亦稱為證信序,有六種成就,證明為佛所說:
1、如是——是信成就,佛法大海,惟信能入,除了信心以外,有福者,未必了解佛法,有定,亦未必明白佛法,乃至持戒者亦然,惟有一念信心清淨,才能明白自心,了解佛法。華嚴經中,所有菩薩位都是以十信位為始。
信屬於心,信心清淨,即生實相,信心若有疑、有煩惱、有執,不稱為清淨,就是求生極樂世界,也是以信心清淨為主。
2、我聞——是聞成就,「我」指阿難尊者,親從佛聞。
3、一時——時節到,其理自彰,是為時成就。
一千二百五十位大阿羅漢生死已了,又經方等食上,彈偏斥小,嘆大褒圓,諸阿羅漢悉捨小乘,學習大乘的善根成熟,時節既到,世尊便宣講金剛經。又,一時者,悟道之時,得法之時也。
4、佛——六種成就中,說法主成就。
梵語佛陀耶,華言覺者,覺天地間之真理。覺,有二種解釋:1、外覺,觀諸法空,外不見人過,亦不被六塵所染。2、內覺,知心空寂,不被邪迷所惑,故名覺。
自己覺悟了後,稱為自覺,令他人覺悟,名為覺他,自己究盡諸法實相,又令他人究盡實相,稱為覺滿,是故自覺、覺他、覺行圓滿,名之為佛。
5、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舍衛國乃波斯匿王的王都,祇指祇陀太子,其花園被給孤獨長者以黃金布地而買了,惟有園中之樹不能布金,仍屬祇陀太子所有,二人合力築成精舍,供養世尊,故稱祇樹給孤獨園,是講經之處,乃六種成就中之處所成就。
6、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六種成就中,聽法者成就。大比丘指已證阿羅漢果的徒眾,梵語比丘,含三義:1、乞士,上乞法以養慧命,下乞食以養色身。佛在世時,制諸比丘,不得弄食,必須沿門托缽,次第乞食,一方面捨離自己的憍慢,另方面體會苦諦,故云乞士。2、破惡,惡者,身有殺盜淫三種惡,口有妄言、兩舌、惡口、綺語四種惡;比丘出家,持戒清淨,能破身口七支之惡,證阿羅漢果,出三界火宅,具六神通,故稱為大比丘。3、怖魔,比丘受具足戒後,因戒生定,因定發慧,以智慧斷煩惱,出三界,了生死,不再是魔王的子孫,故比丘登壇受戒時,魔宮震動,天魔怖畏。
「眾」即僧,梵語僧伽耶,華言和合眾,四位以上的比丘和合,稱為眾,大眾和合成一力量,可令佛法久住,若比丘個別而住,很容易被魔王逐一擊倒,所以比丘眾亦稱為和合眾,分事和及理和兩種,理和者,同證擇滅無為之理,擇者,揀擇煩惱,證寂滅涅槃。事和又有六種:身和同住、口和無諍、意和同悅、戒和同修、利和同均、見和同解,以六和為因,證擇滅無為之果。
「千二百五十人俱」,「千」,指三迦葉及其弟子一千人,「二百」,指舍利弗、目犍連及其二百弟子,「五十」,指耶舍長者子及其五十友人出家,共成一千二百五十人,與佛同住於此金剛道場,聽佛說般若波羅蜜經。
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此乃別序之文,別在此經,故云別序。
由「如是我聞」至「千二百五十人俱」,名為通序,如來所說的一切經典,都有如上六種成就,故名通;別,則指發起講經之緣起,每一次均不同,故名別。
「爾時」,即時間到了,「世尊」,乃如來十號之一,如來智慧福德,超勝三界,天上天下,惟佛獨尊,更無有上,故名世尊。
「食時」,分四種,賭天早晨食,所以供天應該是寅時,巳至午乃佛食時,下午畜牲食,戌亥二時鬼食,是故佛過午不食,不但佛如是,佛弟子亦然,故云食時。
「著衣」,出家人有三件衣:五衣、七衣及大衣,著衣者,指著大衣;有三處地方,一定要著大衣:1、入皇宮見國王,2、升座說法,3、乞食。
「持缽」,缽分鐵缽及瓦缽兩種,惟佛的缽是石缽,乃四大天王於釋迦佛成道時,各獻青石之缽,佛受之,以四缽重疊,按為一缽。後因石缽重,不便攜帶,故佛制弟子,不可用石缽,只可用已熏之瓦缽及鐵缽。
舍衛城橫六十里,縱二十里,居民九億,故稱大城。世尊入城乞食有二種因緣:1、令城中不能外出的婦女,得見如來,供養求福,2、如來本不需食,為了令眾生得福,如來不食而食。智者大師有偈頌曰:
法身本非食,
應化亦復然,
為長人天福,
慈悲作福田。
既然要令人人得福,故佛乞食並不揀擇貧富,沿門托缽,次第而乞,令人人均可見佛,以乞至缽滿為止,缽未滿,只可乞七家,故云次第乞爾。
「敷座」者,展具而坐,比丘展具,趺坐其上如寶塔,其如地基,所謂「臥具尼師壇,長養心苗性,展開登聖地,奉持如來命。」智者大師亦有偈頌曰:
收衣息勞慮,
洗足離塵緣,
欲證三空理,
跏趺示入禪。
比丘結跏趺坐後,身端正,心清淨,容易悟道,可知跏趺坐是一種用功的法門。
叢林上,禪堂有四正四開,每天坐四支香:早粥後至午時是一支,午飯後趺坐至晚上,晚上趺坐至睡眠時,清早起來趺坐至天亮,是謂四正四開,後人改為四止八開,或四正十開,坐香的時間因此縮短了,其實修行人應該要坐長香,坐長香,心比較容易安定下來,人定後,就不知道時間長短,所以應該要坐長香。
此段文名為發起序,即發起般若經之序,古德解釋此文各有不同,大致如下:
著衣持缽,入舍衛城乞食——表戒,
結跏趺坐——表定,
說金剛經——表慧。
以我本人所解,佛法平常,佛法在眼前,無一法不是佛法,所以不能領會者,皆因無明。趙州問南泉:「何謂道?」南泉曰:「平常心是道。」平常心者,穿衣吃飯、出入往還、舉首動足、行住坐臥,都未離開這個道。看,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城,次第乞食,然後返回本處,食飯畢,收衣缽,洗足,敷座而坐,根本未動絲毫一念,如如而作,如如而去,一切不離道,這就是平常心是道,所謂粗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
如來把此微妙之法,在平常日用中,表露出來,古人云:「原來佛法無多子,只在平常日用中,穿衣食飯親認得,千差萬別體皆同。」世尊在行住坐臥中,不需言說,便把般若表露出來,誰是知音者?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
須菩提,此云空生,出生時其家寶藏全空,父母認為是瑞相,故名空生,相士說他既善且吉,故又稱善吉,七日以後,其家寶藏重現,故又名善現。須菩提德高臘長,所以稱為長老,十大弟子中,解空第一。
須菩提窺到世尊從行住坐臥中,不離般若,欲請世尊演說妙法,故從大眾中起立。「偏袒右肩」,表以右手執勞侍役的弟子禮,「右膝著地」即長跪,「合掌」,表內一心、外恭敬,而請法。
希有世尊。
須菩提先行讚嘆世尊稀有,依六祖解釋:1、世尊若不出家便作金輪王,王一四天下,惟世尊能捨金輪王位而出家,故云稀有。2、如來身長丈六,紫磨金色,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身相稀有。3、如來心中,含吐八萬四千法門,三身圓滿具足,故云稀有。
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
梵語菩提薩埵,簡稱菩薩,華言道心眾生,亦云覺有情,覺即不迷,有情即眾生之意。道心者,常行恭敬,乃至蠢動含靈,普敬愛之,無輕慢心,故名菩薩。
菩薩修六度萬行,荷擔如來家業,續佛慧命,受記當來成佛,故如來善巧護念諸菩薩。
如來有善巧方便,護持憶念菩薩,令彼等不退轉,直至能繼承佛位,故云如來善護念諸菩薩。
如來以般若護念菩薩,若身若心不起妄念,不動念則心清淨,清凈心中,具有恒坷沙諸佛功德,古德云:「一念不生全體現。」一念不生是善護念,三身、四智、五眼、六通等功德全體現前,是善付囑,只要護念至心清淨,所有無相功德,不求自得,受記作佛,是謂善付囑。
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於三寶中,得聞佛法,種諸善根者,稱為善男子、善女人,「善」指善根而言,男人善表正定心,能成就一切功德,所往無礙,女人善表正慧心,能出生有為無為功德,如是善男子表定,善女人表慧,定慧具足,即可發菩提心。
定是慧的體,慧是定的用,從體起用是慧,攝用歸體是定,有定無慧,心未清淨,不見佛性,有慧無定,心亦未清淨,亦不見佛性,惟有定慧等持,心清淨,清淨心就是菩提心。
聲聞人定多慧少,不見佛性,所以不發菩提心,權教菩薩慧多定少,亦不見佛性,所以亦不發菩提心,惟有實教菩薩,定慧等持,見性,發菩提心。
「阿耨多羅」即無上之意,無上心是佛心,「三藐」即正等,「三菩提」即正覺。凡夫所以不覺皆因有我,有我則有你,有你有我,便有是有非,有是非則有取捨,有取捨便有憎愛,如是煩惱隨來,業障亦起,所以一定要覺,覺,則無我,無我則無煩惱,無煩惱則無業,無業則無生死,如是覺一切法無我便是正覺。
正等者,不起法執,若有法執便有礙——此法不是彼法,彼法不是此法,法法有礙,法法不能週遍法界——若無法執,法法猶如虛空,法法平等,布施遍法界,忍辱、禪定遍法界,法法平等便是正等。
正等破法執,正覺破我執,我法二空是佛因,得無上的佛果,因不離果,果不離心,因果惟是一心,故稱發菩提心。
一切心之中,以菩提心最妙,豎窮三際,橫遍十方,所以無一眾生而不度,無一法而不知,無一淨土而不莊嚴,無一佛而不供養,是故菩提心最上,更無有上。華嚴經賢首菩薩曰:「十方佛異口同音讚嘆菩提心的功德,亦讚之不盡。」
初發菩提心的人,「了一切法即心自性,成就慧心不從他悟。」涅槃經云:「發心究竟二不別,如是二心先心難。」發心指發菩提心,究竟指成佛,發心與究竟成佛無異,若將兩者比較一下,發菩提心較難,成佛的心不難。涅槃經又云:「初發已為天人師,超出聲聞及緣覺。」
六祖於五祖處初發菩提心云:「何其自性本來清淨,何其自性本不動搖,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不生滅,何其自性能生萬法。」五祖聞後讚嘆曰:「若不識自心,不見本性,學法無益,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天人師、佛。」只要發菩提心,便是天人師、佛。
我們凡夫未明心以前,所發的心,稱為菩提願,菩提願者,所謂「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名為發菩提願心,也是功德無量,亦為諸佛所稱嘆,亦能超出聲聞及緣覺。
從菩提願起修,先降服無始劫以來的妄想習氣心,然後住於菩提,就是發菩提心。
云何應住,云何降服其心。
菩提心易發,長遠心難持,雖然現在發了菩提心,但過去無始劫以來的妄想煩惱習氣很多,會令我們退失菩提心。
譬如陽光照入室中,只見微塵搖動不停,凡夫未發心前,其心相亦如是煩燥而動搖不停,這是妄心,亦稱塵勞心,發心後,要降服這個動搖的妄心,然後才可以住於菩提心、修菩提行、證菩提果,因此須菩提長者請教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後,如何住於菩提而不退心?如何降服未發心以前,妄想顛倒的狂心?」
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汝今諦聽,當為汝說。
佛讚嘆須菩提,的確是問得好,是故世尊云:「汝善得我心,善會我意,如汝所說,皆不錯謬。」諦聽者即審諦而聽。
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服其心。
「應如是住,如是降服其心」,是釋迦牟尼佛最妙的法門:
應如是住——這樣,便住於菩提心。
應如是降服其心——這樣,就能夠降服其心。
這是禪宗以心印心的法門,不落言詮。昔日梁武帝請傅大士說法,傅大士是彌勒菩蔭的化身,傅大士陞座,鳴尺一下,立即下座,梁武帝愕然,誌公禪師云:「大士說法已畢。」
不落語言文字,名為禪宗,一落言詮,就是教下。
昔日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拈花示眾,不落語言文字,表禪宗的心法,迦葉尊者破顏微笑,是領會禪宗的心法,以心印心,然當時大眾不明所以,是故世尊惟有以語吉文字再講:「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付囑摩訶迦葉為第一代祖。」一落語言文字,便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有第一代祖、第二代祖等。
今日佛講金剛經亦復如是,亦一樣以心印心,對須菩提謂:「應如是住,如是降服其心。」
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須菩提謂自己雖然明白佛意,但在座部份大眾還未領會,所以請世尊以語言文字再說,是為教下。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服其心。
諸菩薩者,指善男子善女人。發了菩提心後,便稱為菩薩,摩訶薩者,大菩薩也,以慈悲喜捨,種種方便善巧,化度眾生,名為菩薩,能化所化,心不取著,能所心滅,念念清淨,雖在塵勞,心常不退,稱為摩訶薩。
菩提心是直心,未發菩提心以前的,是虛妄心,妄心就是眾生,離眾生無妄心,離妄心亦無眾生,所謂度眾生者,度虛妄之心,眾生是虛妄的,那一個眾生不是虛妄?俄而為人、俄而為鬼、俄而作畜生、俄而生天、俄而入地獄,都是虛妄的。菩提者,覺也,覺則度盡無邊眾生,不但度盡自己八識田中,無始劫以來的眾生,乃至盡虛空遍法界所有一切眾生,亦能盡,你若能度自己的眾生,則可以度法界的眾生,所謂降服其心者,度眾生也。
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
所謂眾生者,不離色及心,心色和合是眾生,色空、心空,涅槃妙心便顯現出來。色是身體,身體不離四種生;卵生、胎生、濕生、化生;心指受、想、行、識。色不離心,若沒有心,色(身體)便壞,若無色,心亦無所依止,所謂度眾生者,度色,四生空;度受想行識,心空。
卵生——楞嚴經云:「卵為想生。」隨妄想而受生,例如雄雁飛翔,牠的影子投在雌雁身上,雌雁便受孕,又如斑鳩,雄的在東邊叫一聲,雌的在西邊和,就這樣一唱一和的,便受孕,都是因妄想而受生。
胎生——胎因情有,有感情然後才有胎生,無論父母,兄弟姊妹,都是因感情而有,是為胎生。
濕生——濕與合感,與境相合,便有濕生,例如把濕的瓦盆覆轉,第二天,便滋生了蟲,是為濕生。
化生——化以離應,與境相離,捨舊趣新,便是化生;天,是化生,極樂世界的眾生,也是化生。
六道眾生不離四生,有生即有妄,如何度妄,云何降服其妄心呢?
妄心雖然很多,但不離如下五種:
有色——是執有的眾生,著有見。
何謂有色?真心不會有色,起心動念去修心,妄想心便生起來——起心修心,則見是見非,見是見非則執是執非,執是捨非屬修福,執非捨是屬造罪,罪福均屬於「有」;福,有人天生死輪迴;罪,有三塗惡報。
迷了無相之理,所以見是見非,若能領會無相之理,便能度去「著有」的眾生。
梁武帝初見達摩祖師時問道:「朕一生布施、齋僧、建廟,有何功德?」是著了有。祖師云:「全無功德,此乃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不實。」
執著有,是有色,著有色,如何能悟涅槃妙心呢?後來梁武帝拜誌公禪師為師,將自己布施、齋僧、建廟、印經的功德漸漸空去,不再執「有」功德。
無色——是執「無」的眾生,不肯修福慧、不恭敬人、不供養三寶、不拜佛、亦不念佛,認為空就是道,是豁達空。有些人在叢林上修行,三十年也不願提起掃帚掃地,他是一點福也不求,所以任他如何修行,如何用功,如何精進,最後也是枉然,是著無的眾生。
著無的眾生比較難度,不知涅槃妙心內具有無量無邊的功德,不能以空而蔽之,經云:「寧可著有如須彌山,不可著空如芥子許,如來說空法破有,若復著空者,諸佛所不化。」所以千萬不要著空,著空則撥無因果。
著空的眾生,無福無慧,將來受愚痴的果報,是貧窮無福慧的眾生,著空,是為狂心,亦違背佛性,必須捨去空(無),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痴,方可見佛性,發菩提心。
有想——但有其想而不見有行,眼看佛經,耳聞法,心內思惟諸法名相,口講得很好,但無行動,只有其想——打妄想成佛,但不肯修行,打妄想布施,但不願布施,打妄想念佛,但始終不願念佛,打妄想持戒,他終不持戒,是有想無行,名為有想,曉得講不曉得行,全都是妄想。
虛雲老和尚有一次對請法者說:「你不必請我說佛法,你滿肚皮都是佛法。」意即是他滿腦子都是妄想的佛法,還請講什麼佛法。
修行者,說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志在實行,但有其想的眾生,不能見菩提。
昔日有一位香巖禪師,很年輕便出家,在百丈會下精研三藏十二部,能問一答十,百丈圓寂後,他便到湖南親近溈山老人,溈山老人知他會說不會行,便問他:「父母未生以前,如何是你自己的本來面目?」他啞口無言,三藏十二部內都無這句,香巖求溈山解答,溈山說:「我若說出答案,將來你會怨我。」於是香巖把從前所學的文字般若,全部燒掉,跑到荊州玉泉寺,一心參究「如何是未生以前的本來面目。」參了三年,一日,鋤地時,把一塊小石子掉到竹樹旁,擊竹之聲,使他猛然醒悟過來,悟到父母未生以前,自己的本來面目,悟道便見道,見道便能說道,即時說了一首偈:「一擊亡所知,更不假修持,動容揚古路,不落悄然機,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諸方學道者,咸言上上機。」
「一擊亡所知,更不假修持。」無六根之能,亦無六塵之所,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就是佛,何用再修呢?「動容揚古路,不落悄然機。」揚眉瞬目,均顯禪機,「處處無蹤跡」,若想求覓,更無一下手處,「聲色外威儀」,這威儀發乎內心,出乎外相,不是在一切事相之內,是故「諸方學道者,咸言上上機。」
於是立即向溈山的方向頂禮,答謝他當日未曾說破,所以今日能親見自己的本來面目,是溈山老人善護念、善付囑求法之人。
有想的眾生,只要能放得下,從解而起行,行起解絕,把自己「有想」的眾生度盡,終會悟到自己的本來面目,見到涅槃妙心。
無想——妄想來,止,不打妄想,甚或停正妄想,久而久之便空了妄想,無妄想便能入定,可以入定一日、二日、一個月、十年或二十年。壇經中,智隍禪師以為自己得正定,回河北住茅蓬,整天打坐,所用的就是無想的功。六祖的弟子玄策禪師慕名來拜訪他,問道:「大德在這裡作什麼?」「我入定。」玄策問:「你是有心入定還是無心入定?假如你是有心入定,一切有情都入定,若無心入定,荊棘瓦礫石塊都可以入定,你是有心還是無心入定?」智隍禪師云:「當我入定時,不見有無之心而入定。」玄策云:「若你不見有無之心而入定,離了有無之心而定,是常定,常定是大定,大定就是佛定,佛定常定而無出入,你怎可以說自己入定?」
智隍答不上來,問玄策:「汝師是誰?」「我師是六祖。」「六祖如何說禪定?」「五陰本空,四大非有,禪性無生,離生禪想,禪性無住,離住禪寂,心如虛空,亦無虛空之量。」後來智隍往見六祖,六祖對他開示一翻後,智隍二十年所得禪定的心,冰銷瓦解。
無想,是指一些禪人,但除妄想,妄想除盡了後,不知從空出妙有,像木石一樣無想,不起作用,古人云:「冷水泡石頭」,「枯木巖前岔路多」,就是此意,若果無妄想可以悟道,石頭應推為第一。
但得其體,未有其用,只可以生在禪天,如何能上求佛道、下化眾生、廣作佛事呢?應該從體起用,方可以悟道。有些外道可以五百劫無妄想,入無想定,生於色究竟天,五百劫後,妄想又生起,等於大石壓草,草雖暫不生長,把大石移開後,草又生起來,依然有妄想,依然未入涅槃妙心。
非有想非無想——不想有亦不想無,語默雙寂,動靜兩亡,是「非有想」,但是想開悟,故云「非無想。」
非有想非無想的眾生,修行已到了極點,但菩提心還未現前,必須親近大善知識,由善知識替他抽釘拔楔,令他悟過來。
一位禪人問趙州老人:「一物不將來(有亦無,無亦無),如何?」趙州曰:「放下著。」禪人云:「一物不將來,放下個什麼?」趙州曰:「放不下,挑起去。」他便悟道,他雖然無妄想,但他存無想,仍是有想;他就是卡在一物不將來這個非無想的關內。
修行人想開悟也是一個妄想,令你永不能開悟。
禪宗大德參禪就在這個地方——非無想——話頭是空(無想),但話頭不明,想明白這個話頭,還有求理心在,便是非無想,於是直參下去,參,就是非無想。
因此,若妄心而言,執是執非是有色,撥無罪福是無色,單講不行是有想,除妄而不起作用是無想,有無俱遣、語默兩亡,是非有想,理還未明,有求理心在,是非無想。
度眾生就是度卵生、胎生、濕生、化生之色,及度其有色、無色、有想、無想、非有想非無想之心。
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
無餘者,無煩惱習氣妄想之剩餘,名為無餘。
涅槃,就是清淨心,妄想,是染污心,妄想滅,涅槃妙心即現前。
「所謂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還歸此法界」,因我們最初一念不覺,迷了涅槃妙心,故有種種妄想,因種種妄想而作業,便有種種生死,因種種生死而有種種眾生,是故所有眾生,都是從涅槃妙心而起,眾生滅,還歸涅槃妙心,猶如大海出生千濤萬浪,千濤萬浪滅,大海澄靜,回復大海的本來面目。
有妄想的眾生,涅槃妙心不現前,所有妄想的眾生滅盡,就能見到清淨圓滿涅槃妙心。
「我皆令入無餘涅槃」,把有色、無色、有想、無想、非有想非無想的心——妄想、煩惱、習氣——度盡無餘,「而滅度之」,滅,即寂滅,煩惱本來寂滅,一切法本來無生,迷則有生,悟時無生;度,即是出生死苦海,到涅槃彼岸之意,故云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
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
此乃觀照般若之文。
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後,開始度妄想的眾生、度習氣的眾生,度煩惱的眾生,凡夫的妄想煩惱習氣,多如空中的塵,搖動不停,又如虛空的風,忽然而起,忽然而滅,一彈指頃,有九十剎那,一剎那,有九百生滅妄想,所以凡夫一念之中的妄想多得厲害。
「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以般若觀其寂滅,度其出生死,來一個妄想,滅一個、度一個,來無量的妄想,滅無量個、度無量的妄想眾生,所有眾生度盡,涅槃妙心即現前,若有一妄想眾生未盡,涅槃妙心也不會現前,一定要把眾生度盡無餘,涅槃妙心才現出來。
無論念佛、持咒、參禪,目的都是度妄想的眾生,當用功時,把妄想逼了出來,開始時,只逼出一個兩個妄想,到後來,妄想傾巢而出,那時便是好消息,仗念佛的力、或咒力、或是參禪看話頭的觀照力,一下子把妄想眾生一網打盡,所謂「滅度無量無邊眾生」,無量無邊的眾生度盡後,再觀一觀,佛號空、大悲咒空、話頭空,真妄兩亡,天下太平,可有眾生?
眾生本來空,猶如發夢一樣,夢中有無量眾生,醒來時,一個不可得,夢原來是空。
煩惱本來空、眾生本來無、生死本來寂滅,迷時則有,悟時則無,故云實無眾生得滅度者,是為實相般若。
眾生滅度後,還有什麼?若果說還有什麼,便著了個什麼,所以什麼也不說,只說涅槃妙心,也就是菩提心,滅度妄想的眾生後,只有菩提心現在眼前,我們便依這個菩提心而修行。
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此乃金剛經度眾生而無眾生可度之文。
為什麼實無眾生得滅度?皆由菩薩無四相,有四相則有眾生,無四相,所以實無眾生得滅度者。
相不住相,迷性而有相,迷失了佛性則見種種相;性不住性,離相而見性,欲想見佛性,一定要離相;「迷性見相,離相見性」,我們一定要緊記這八個字。
金剛經處處提出四相,何謂四相?
1、我相——度眾生時,見有能度的我,則有我相,不見有能度眾生的我,則無我相,我相不是本來有,取我則有我相,不取則無我相,何為取我而有我相?例如,你有錢財,若執自己有財便有我相,不執自己有財便無我相,我相,是從執著而有。
菩薩有我相,煩惱因而生起,亦因此增長,因為有「我」而生起無量煩惱,云何「我」度煩惱?煩惱反會增加,為什麼呢?若見有眾生滅度,見有滅便有生,不見有滅,無滅則無生,那時才可稱為實實在在度眾生,而不見有眾生滅度。有些人埋怨煩惱破不盡,皆因見有煩惱可滅,見有滅則見有生,不久,煩惱又生起來,因為有能滅的我相在。
2、人相——人相也是取則有,不取則無,例如,我修善,執自己是修善之人,他不修善,執別人不是修善之人,看輕他人,這便是人相。經云:布施即非布施、持戒即非持戒,則無布施持戒之人相;忍辱,無辱可忍,則無忍辱之人相。
人相,也是我相的一種,執「我」行善,我是善人,八識田中,便有善人的相,有相即遮蔽佛性,迷失佛性,迷性即有生滅,有眾生生,亦有眾生滅;或者著我是修行人,著了修行人的相,著了人相,心內便有一物,亦遮蔽佛性,迷性則煩惱起。
3、眾生相——眾生即妄想,去掉妄想,那裡有眾生,妄想的確是眾緣而生。妄想有無量之多,比恒河沙還多,的確是眾生。我們一天打多少個妄想?日間為想,晚上發夢,也是妄想,是為眾生相。
眾生相的範圍很廣,好食懶做,是眾生相,惡事向他人,好事歸自己,俄而作小人,俄而為若子,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都是眾生相。
菩薩度眾生,自己不能有眾生相,自己有一個眾生相,則度不了眾生。
我貪,是一個眾生相,我貪,又如何度別人不貪,我瞋,又是一個眾生相,我既有一個「瞋」的眾生,又如何度別人的瞋;自己不布施,別人更不布施,自己不持戒,別人更不持戒。菩薩度眾生,自己萬不能有眾生相,若無眾生相,一切眾生,一時度盡。
有了眾生相便迷失佛性,迷佛性則心有生滅——有眾生生,有眾生滅,故有眾生得滅度者——滅去眾生相,是為離相見性,見佛性則無生滅,是故無眾生得滅度者。
4、壽者相——遇境逢緣,取捨分別,經過很長久的時間,仍堅執取捨分別,是為壽者相。例如某甲開罪了某乙,某乙三年也不跟他說話,瞋恨心還在,這便是壽者相。
壽者相,是指煩惱命的壽者相,是惑命,不是慧命;煩惱由今生帶到下一生,前世瞋,今世亦瞋,前世愛,今世亦愛,前世痴,今生亦一樣愚痴,是為煩惱的壽者相。文殊菩薩偈云:「眾生學平等,心隨萬境轉,百骸俱捨盡,其如憎愛何?」
對境取捨憎愛,分別取捨憎愛的心相續無間斷,便是壽者相,對境若不取捨憎愛,便無壽者相,壽者相是比較微細,取捨憎愛是第七識,分別是第六識,經過很長久的時間,也不容易放下解脫的,名為壽者相。
菩薩無我相,即如大海無東風,海水無波浪,菩薩無人相,即如大海無南風,海水亦無波浪,菩薩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即如大海無西風,亦無北風,海水無波浪。若大海無四邊風起,則波浪止息,還歸大海。
金剛經講四相的確有道理,所有煩惱都是因四相而有,若無我相,何來有貪瞋痴的煩惱?著我是善人的人相,便有憍慢心,看人不起;眾生就是生滅心,所謂眾生相者,是指眾生的八萬四千塵勞煩惱,眾生相空,八萬四千塵勞煩惱亦空;我相、人相、眾生相,相續不斷,名壽者相;四相中,但有一相都不得了,有一相則招無量煩惱,即如大海但有一邊風起,大海波濤便不能止息。菩薩無四相之無明風,涅槃性海現在眼前——清淨、不生不滅、無餘。
四相空,菩提心現前,菩提是覺,覺即無生,覺一切眾生無生,是為不滅度而滅度一切眾生,亦為實無眾生得滅度者。若想見佛性,一定要離四相,四相,是煩惱的根本。
世尊先答降心,狂心不降,如何能住於菩提?狂心就是生死,生死就是眾生,眾生有無量無邊,狂心亦無量無邊,狂心頓歇,歇即菩提,狂心不外是有色、無色、有想、無想、非有想非無想,行者迴光返照,見有色則度,見無色亦度,見有想無想亦度,如是滅度無量無邊眾生,終有一天,豁然悟到眾生本來空,不見有一眾生得滅度,所度的眾生既無,能度的我相亦無,能所兩亡,自性真實,自性清淨,菩提心現前,從性起修,修六度萬行,直至成佛。
復次須菩提,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
此乃金剛經無住布施之文。
無住就是般若,般若不住一切法,凡夫法法有所住,故不得般若,若想求般若,一切不可住,不住財色名食睡,乃至不住三身四智五眼六通,古人云:「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何人?」不與萬法為伴侶者,便是般若,所以一切眾生成佛時,什麼也無,惟有般若具足六度萬行,莊嚴佛土,菩薩悟道時亦然,惟有般若,以般若上求佛道,下化眾生。
觀音菩薩得般若,尋聲救苦;普賢菩薩得般若,六度萬行齊修;文殊菩薩得般若,教一切菩薩發菩提心,得根本智;地藏菩薩得般若,空地獄,眾生度盡,然後證菩提。所以般若之行,一行一切行,行行遍法界,故經中云:其福德猶如虛空。
六度以布施為首,布施有三種:財施、法施、無畏施,捨財而施名為財施,歷代三藏法師說法,令人悟道,稱為法施,觀音菩薩現神力救眾生苦,是無畏施。
以菩提心修布施,菩提心不住一切法——不住生死、不住涅槃、不住六根六塵六識、不住欲界色界無色界,於三界九地已證之法亦不住,是謂菩薩於法,應無所住。不住就是布施——內捨慳貪煩惱,外利益一切眾生。
不住一切法,自性清淨名為戒波羅蜜,持戒度毀犯,捨離破戒的妄想,是為上求佛道,持戒清淨,以戒福利益眾生,是為下化眾生。菩提心不住一切法,在塵而不染塵,在欲而離欲,名為戒波羅蜜。
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忍辱,不住就是無生,煩惱不生,就是忍辱波羅蜜。
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精進,用功而不住法,便忘了時間性,是名精進波羅蜜。
不住於法行於禪定,「不住」者,空也,一切法空便入定,色空入色定,受想行識空,入受想行識定,火空入火定,水空入水定,空空入空定,能空一切法即得定,是謂菩薩於一切法無所住,而行於四禪八定。
菩薩於一切法無所住,所謂六根、六塵、六識等十八界之法無住,無住便是般若,是謂菩薩於一切法,應無所住,行於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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