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海回狂
清朝‧懷西居士周安士著述
辛酉季夏,余與周君納涼於荷亭之畔。握手論心,盱衡今古,因及福善禍淫之理,周君喟然長籲而作曰:「色欲之惑人,甚矣哉!賢智猶或不免,況其他乎?」余低回良久,竊思勸人於一時,不如勸人於千古。爰以編輯是書為請。周君曰:「余刊《萬善先資集》,垂二年矣,竣工尚有待也,敢及其他。」余曰:「苟有利於天下,吾無惜乎錙銖。」周君喜,遂發心編輯。既而日復一日,倏至今秋七月庚午,余復舉前言,周君即於是日焚香盥手,握筆構思,每發一論,必欲洞見原本,豁人心目,而又廣搜三教典籍,以備參考。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書成之日,蓂莢三更,乃募工於鐵筆者,繡之梨棗,用廣流傳。惟願見者聞者,作清夜之鐘,饑鄉之穀,日置案頭,以供賞玩,則慧性既開,福緣自固。至於此集之探源發奧,光怪陸離,當世自有巨眼,余又何容贊一詞哉!
康熙廿一年壬戌十一月既望,姑蘇顧萼青林氏題
懿德堪欽(《揚州甘泉縣誌》)
元秦昭,揚州人。弱冠遊京師,已登舟矣,其友鄧某持酒送行,正飲間,忽抬一絕色女子至。鄧令拜昭,曰:「此女係仆與某部某大人所買之妾,乘君之便,祈為帶去。」昭再三不肯,鄧作色曰:「君何如此其固執也。即不能自持,此女即歸於君,不過二千五百緡錢耳。」昭不得已,許之。時天已熱,蚊蟲甚多,女苦無帳,昭令同寢己帳中,由內河經數十日至京,以女交店主娘,自持書訪其人。因問君來曾帶家眷否,昭曰:「只我一人。」其人勃然,慍現於面,然以鄧某之書,勉令接女至家。至夜,方知女未破身,其人慚感不已。次日即馳書報鄧,盛稱昭德。隨往拜昭,謂曰:「閣下真盛德君子也,千古少有。昨日吾甚疑之,蓋以小人之腹,測君子之心耳,慚感無既。」
〔按〕秦昭之心,若非了無人欲,渾全天理,與此絕色女子,日同食,夜同寢,經數十日之久,能無情欲乎哉!秦昭固為盛德君子,此女亦屬貞潔淑媛。懿德貞心,令人景仰。因附於此,用廣流通。民國十一年壬戌,釋印光識。
凡例(十二則)
○是集分三卷。首卷搜羅往事,所以興起其戒淫之心。次卷縷析條分,所以開陳其戒淫之道。末卷設為問答,所以堅固其戒淫之根。由淺入深,不容倒置。
○集中所援因果及古人議論,出於何書者逐一註明,務期可考。設互見他本,則錯舉之,以例其餘。
○古來貞淫二案,每多膾炙人口,苟非事跡顯明,概行刪去。其有現在因果,從未刊行者,間多錄之。
○昔人紀事,往往連篇書寫,不分門類,故閱者易於生厭。茲獨因事標名,因名立勸,處處豁人心目。
○首卷事跡,采於百家之書,其間雅俗繁簡,各各不同,今則僭加改削,如出一手。
○戒淫等書,前人多所發明,然大都徵引舊事,用垂勸戒而已。欲其將下手工夫,一一屈指於中,卷之萬象包羅,則從來未有也。
○勸世之文,有初閱之如長江大河,甚是可喜。及細按之,直一二語可了者。茲集痛革其病,故受持一篇,皆言簡而意賅,名雖戒淫,而經世之道悉備其中,覽者幸勿如走馬觀花,沒其用心之苦。
○淫欲之源,皆生於愛。愛心不斷,如草留根,向春復發,故中卷「不淨等觀」,皆從未有淫欲之前,斷其或有淫欲之念,身體力行,方見其妙。若以躁心閱之,謂其無關於本旨,則伯牙為之撫弦而泣已。
○前二卷中,戒淫之道幾備矣,要其所以然之故,不能無疑。故末卷作百番問答,以成一集之大觀。
○世人切身之患,莫大於生死,不問儒釋,皆當究心。今人視為佛學,諱言久矣。是集既志在利人,何敢畏首畏尾。故中下二卷內,凡生死之故,幽明之說,姑就管窺,述其一二。
○本集三卷,細分之有數十冊,皆算定字數,自為起訖,不惟便於增補,且處處可作斗方,粘之座右。
○著書問世,原係極難之事,俗則不合於文人,雅則難通於儔類,愚者顯之,猶疑其晦;智者精之,已病其粗。雖起聖賢於今日,猶不能盡慊斯人之意,況吾儕後學耶?此集所論戒淫,有為保家而發者,有為保身而發者,有為獲福消災而發者,有為修身養性而發者,有為超生死出三界而發者。譬之藥草肆中,萬物皆備,惟在自識其病者取之耳。
玉峰懷西居士識
援引大藏目次
華嚴經 法華經 般若經 寶積經
楞嚴經 圓覺經 涅槃經 佛本行經
密嚴經 阿含經 法句喻經 過去因果經
梵網經 雜譬喻經 禪秘要經 普耀經
出耀經 威德陀羅尼經 維摩經 三戒經
八師經 處胎經 摩耶經 修行道地經
僧護經 優填王經 提謂經 月上女經
摩鄧女經 業報差別經 蓮華面經 尼乾子經
造像經 七佛滅罪經 禪要呵欲經
大阿彌陀經 優婆塞戒經 四十二章經
日明菩薩經 賢愚因緣經 起世因本經
樓炭正法經 十二因緣經 正法念處經
觀佛三昧經 佛般泥洹經 戒德香經
瑜伽論 智度論 俱舍論 釋迦譜
觀經疏鈔 顯密圓通 準提淨業 法苑珠林
淨土文 正訛集 法喜志 竹窗三筆
現果隨錄 稽古略
援引儒書目次(道書附)
易經 書經 四書 禮記 左傳
列子 莊子 周書異記 史記正義
前漢書 後漢書 淮南子 晉書 宋書
南齊書 梁書 陳書 魏書 北齊書
周書 隋書 南史 北史 唐書
宋史 元史 文獻通考 北山錄 廣仁品
廣仁錄 迪吉錄 懿行錄 知非集
唐氏譜 節義傳 張子語錄 皇明通紀
鄭景仲集 茅鹿門集 羅狀元傳 三教平心論
欲海晨鐘 戒淫彙說 科名勸戒錄 冒憲副紀事
不可不可錄 續筆乘 文昌化書 文昌寶訓
感應篇集解 感應篇說定 感應篇廣疏
感應篇圖說 感應篇瀹註
法戒錄
總勸(共二則,一法一戒)
蓋聞:業海茫茫,難斷無如色欲;塵寰擾擾,易犯唯有邪淫。拔山蓋世之英雄,坐此亡身喪國;繡口錦心之才士,因茲敗節墮名。今昔同揆,賢愚共轍。況乃囂風日熾,古道淪亡,輕狂小子,固耽紅粉之場;慧業文人,亦效青衫之濕(*白居易《琵琶行》詩中有「坐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表示白居易對琵琶女的同情。後借指對青樓女子的愛慕)。言窒欲而欲念愈滋,聽戒淫而淫機倍旺。遇嬌姿於道左,目注千翻;逢麗色於閨簾,腸回百折。總是心為形役,識被情牽。殘容俗嫗,偶然簪草、簪花,隨作西施之想;陋質村鬟,設或帶香、帶麝,頓忘東婦之形(*東婦,即「東施效顰」中的東施,凡指醜女)。豈知天地難容,神人震怒。或毀他節行,而妻女酬償;或汙彼聲名,而子孫受報。絕嗣之墳墓,無非刻薄狂生;妓女之祖宗,儘是貪花浪子。當富則玉樓削籍,應貴則金榜除名。笞杖徒流大辟,生遭五等之誅;地獄、餓鬼、畜生,沒受三途之罪。從前恩愛,到此成空;昔日雄心,而今何在?普勸青年烈士、黃卷(*指書籍)名流,發覺悟之心,破色魔之障。芙蓉白麵,須知帶肉骷髏;美貌紅妝,不過蒙衣漏廁。縱對如玉如花之貌,皆存若姊若母之心。未犯淫邪者,宜防失足;曾行惡事者,務勸回頭。更祈展轉流通,迭相化導,必使在在齊歸覺路,人人共出迷津。若視勸戒為迂談,請觀冒公之後報;倘以風流為佳話,再鑒金氏之前車。
冒嵩少(出《冒憲副紀事》)
如皋冒嵩少,諱起宗,己未下第歸,註《太上感應篇》。於「見他色美」下,尤致意焉。時助寫者,其西賓羅憲嶽(*西賓:舊時對私塾教師或僚友們的敬稱)。後羅歸南昌,崇禎戊辰正月,夢一道妝老翁,左右二少年侍,老翁手持一冊,呼左立者誦,羅竊聽之,即「見他色美」註語也。誦畢,老翁曰:「該中。」復呼右立者詠詩,即詠曰:「貪將折桂廣寒宮(*月宮),那信三千色是空。看破世間迷眼相,榜花一到滿城紅。」羅醒,決冒公必中,即以是兆寄其子。及榜發,果登第,後官至憲副(*地方省級政府副長官)。
金聖歎(姑蘇盛傳)
江南金聖歎者,名喟,博學好奇,才思穎敏,自謂世人無出其右。多著淫書以發其英華,所評《西廂》、《水滸》等,極穢褻處,往往摭拾佛經,人服其才,遍傳天下。又著《法華百問》,以己見妄測深經,誤天下耳目。順治辛丑,忽因他事繫獄,竟論棄市(*被依法處死)。
〔按〕原本作荊某,諱之也。今則久遠矣,特為訂正。
勸有官君子(共五則四法一戒 附吏役)
均是人也,或勞心,或勞力,或安富尊榮,或食貧守困。豈天道之不齊哉?抑亦自有以致之也?《詩》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今世富貴之人,大抵宿生修福之士;子孫享榮華之報,皆是祖父有厚澤之遺;理所固然。但享福之時,又須修福,譬如耕田,年年收穫,即當年年下種。若自逞威權之赫,縱心花柳之場,豈非得人爵而棄天爵乎?所難者,順境常樂,樂則忘善,忘善則淫心生耳。此處若能驀地回光,便是福基深厚。
韓魏公(《宋史》)
宋韓魏公琦,執政時,買妾張氏,有殊色。券成,忽泣下,公問之,曰:「妾本供職郎郭守義妻,前歲為部使者誣劾,故至此耳。」公惻然,使持錢歸,約以事白而來。張去,公白其冤。將調任,張來如約,公不令至前。遣人告曰:「吾位宰相,不可妾士人妻。向日之錢,可無償也。」還其券,反助行貲二十金,使復完聚。張感泣,遙拜而去。後公封魏郡王,諡忠獻,子孫昌熾無比。
〔按〕昔司馬溫公(*司馬光)未有子,夫人為置一妾,乘間送入書房,公略不顧。妾欲試之,取一帙問曰:「此是何書?」公莊色拱手對曰:「此是《尚書》。」妾乃逡巡而退。總之,欲心一淡,便有把持。韓公本領,全在寡欲耳。
曹文忠公(《廣仁品》)
宣德中,曹鼐為泰和典史,因捕盜,獲一美女於驛亭。意欲就公,公曰:「處子其可犯乎?」取片箋,書「曹鼐不可」四字焚之。終宵心不動。天明,召其家領回。後殿試對策,忽飄一紙於前,有「曹鼐不可」四字,於是文思沛然,狀元及第。
〔按〕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不可」之中,大有力量。
王克敬(《不可不可錄》)
王克敬為兩浙鹽運使。時溫州解鹽犯,以一婦人至。王大怒曰:「豈有逮婦人,行千百里外,與吏卒雜處者?汙教甚矣!自今以後,凡係婦人,永不許逮。」
〔按〕官長拘人,往往逮及婦女,此最損德事也。蓋婦人愧恥之心,百倍於男子。無論訶辱窘迫,致彼輕生。即使婉容詢究,而一經見官,彼且膽落魂飛,為終身之玷。嗟乎!自妻與他妻,不過貴賤稍殊耳。假令己之妻女,跪於堂下,官府赫赫臨之,萬目耽耽視之,此時何以為情乎?若王公者,可以高大其門矣。
顧提控(《懿行錄》)
太倉吏顧某,凡迎送官府,主城外江賣餅家。後江以盜誣入獄,顧白其冤。江感之,以十七歲女進焉,使備灑掃。顧弗納,具禮送歸,如是者三。後江益窘,鬻女於商。又數年,顧考滿赴京,撥韓侍郎門下辦事。一日,侍郎出,顧偶坐門首,聞夫人至,旋跪庭中,不敢仰視。夫人曰:「請起。君非太倉顧提控乎?我即江氏女也。賴某商以女畜之,嫁為相公側室,尋繼正房。今日富貴,皆君賜也。第恨無由報惠,幸得相逢,當為相公言之。」侍郎歸,備陳始末,侍郎曰:「仁人也。」竟上其事。孝宗稱歎,命查何部缺官,得除刑部主事。
〔按〕恩不受報,顧提控之仁;報必償恩,江夫人之義。薦賢為國,韓侍郎之忠;立賢無方,聖天子之斷。
劉差某(其兄向王姓者說)
順治壬辰,江甯役劉某,往江北拘人,拘至收禁,須十餘金可贖。囚云:「我有一女,汝囑我家賣之。」劉諾,過江與其妻商議。賣得二十金,盡付焉,劉竟自取。囚知之,一慟而卒。旬日劉病,自言囚在東嶽訴我,我舌將為鐵鉤鉤矣。須臾舌出數寸,七竅流血而死。
〔按〕公門正好修德,若劉差者,會見其入三途矣。
勸將士(共二則一法戒一戒)
茫茫宇宙,皆天地之蒼生,君王之赤子也。不幸當兵戈擾攘之日,夫婦分散,母子流離。此時所恃稍開生路,不至速填溝壑者,惟有將帥耳。一遇無紀律之師,竭其膏,破其節,戕其命,則白雪加霜,紅爐添炭矣。吾今代千百年後之窮民,拜禱千百年後之將士,無屠城郭,無劫鄉村,無焚民房,無掠婦女。見人之父母竄匿逃亡,當作我之父母彷徨莫措想;見人之妻女顛連失所,當作我之妻女恩情難割想。古人云:「富貴豈一家物哉!」當權若不行方便,如入寶山空手回。為將士者,縱不為天地之蒼生計,君王之赤子計,獨不為後世之子孫計乎?早自覺悟,福報無疆。
二曹將軍(《宋史》)
宋將曹彬,慈和謙讓,未曾妄殺。初破遂州,諸將皆欲屠城,公不可。有獲婦女者,悉閉一室,密令衛之。事平,咸訪其家還之。無親者,備禮嫁之。及伐金陵,先焚香約誓:城下之日,不戮一人!後彬子瑋、琮、璨,繼領旄鉞(*鉞:古代將領領兵時由帝王賜給的一種象徵權威的兵器);少子□,追封王爵。實生光獻太后,子孫榮盛無比。時同姓將軍翰,忿江州不下,屠其城,縱兵淫掠,死未三十年,子孫有乞丐於海上者。
〔按〕不染固佳,何如禁軍不掠之為愈乎?蓋彬所密衛之婦女,皆係諸將所掠者,決非曹公自取之而自還之,且自嫁之也。曹公可謂萬世仁將之師矣。
支某(《現果隨錄》)
嘉善諸生支某,康熙己酉春,語友人顧某曰:「吾神魂恍惚,似有怨譴相隨。」及病,顧偕僧西蓮問之。忽腹中作鬼語,曰:「吾於明初為副將,姓洪名洙。主將姚君,見吾妻江氏美,起貪婪心。會某處叛,以殘兵七百,命余征討,余力不能支,全軍覆沒。姚收吾妻,妻遂縊死。銜此深仇,累世圖報。奈姚君末路修行,次世為高僧,再世為大詞林(*大文人),三世為戒行僧,四世為大富人。好施與,皆不能報。今第五世,當戌酉連捷,以某年舞弄刀筆,害鬻茶客四人,削去祿籍,故來相報。」西蓮聞其言有序,勸之,許其誦經、禮懺,以解怨仇。鬼唯諾。遂請西蓮作佛事,支病頓愈。後數日,復作鬼語,西蓮責之。鬼曰:「吾承佛力超生,斷無反復。今來索命者,乃鬻茶客四人,非吾也。恐師疑吾負信,故特相報。」言畢遂去。俄支某病發,不信宿而亡(*信宿:兩三晚上)。
〔按〕佛言: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償二三百年前之債,猶其近焉者。
勸求功名者(共八則四法二戒二法戒)
美色人之所欲也,科第亦人之所欲也。二者若能兼致,何異腰纏十萬,更跨揚州之鶴乎(*飛升成仙)?無如世間最易惑人者,莫過於欲;而與功名為水火者,亦莫過於欲。古今來慧業才人,為愛水大河之所漂沒者,何可勝道?彼或作或輟,平日無志於科名,則亦已矣。向使雪夜寒窗,殘燈獨坐。劬勞之父母,瞻玉兔而神傷;重義之佳人,聽金雞而淚墮。一旦朱衣擯斥,黃榜除名,香閨之屬望徒虛,罔極之深恩未報,此際何以為情乎?男兒欲遂青雲志,須信人間紅粉空。
林茂先(《文昌化書》)
信州林茂先,閉戶讀書。得鄉薦後,有富鄰婦,厭夫不學,慕茂先才名,奔之。茂先曰:「男女有別,禮法不容。天地鬼神,羅列森布。奈何汙吾?」婦慚而退。茂先次舉登第,三子皆登第。
〔按〕《中庸》發端,便說戒慎恐懼,及推論小人,則曰「無所忌憚」。可見修身要圖,實唯敬畏。男女有別,禮法不容,敬也;天地鬼神,羅列森布,畏也。知其夙養深矣。
羅文毅公(《羅狀元本傳》)
羅倫赴會試,舟次姑蘇。夜夢范文正公訪(*范文正公:范仲淹),且曰:「來年狀元屬子」。羅遜謝,公曰:「某年某樓事,動太清矣(*太清:道教所說的「三清」之一。即最高的天神之一「太清太上老君」或最高的仙境之一「太清聖境」)。」羅因憶昔年曾拒奔女於此樓,夢當不妄。及廷試,果然。
〔按〕暗室之中,神目如電,故君子必慎其獨。
楊希仲(《科名勸戒錄》)
成都楊希仲,未第時,在外讀書,有豔婦就之,不納。其妻在鄉,是夕夢神曰:「汝夫勵操客齋,當令魁多士。」寤而莫解其故,及歲暮歸,乃知。明年,舉蜀中第一。
〔按〕《優填王經》云:「女人最為惡,難與為因緣。恩愛一縛著,牽人入罪門。」楊公可謂牽之不動矣。
曹某(《不可不可錄》)
松江曹某,應試南都,寓中有婦奔之,曹趨出。行至中途,見燈火喝道(*在道路上大聲吆喝),入古廟中,竊聽之,乃唱新科榜名。至第六,吏稟云:「此人有短行,已削去,應何人補?」神曰:「曹某不淫寓婦,貞節可嘉,當補之。」及揭曉,果第六。
〔按〕好色之人,有女相就,不啻惡耀臨門;積德之士,有女來奔,乃是福星光照。故曰:禍福無不自己求者。
劉堯舉(《廣仁錄》)
龍舒劉堯舉,僦(租賃)舟應試。調舟人女,舟子防之密。既入試,舟人以重扃棘闈(*扃:門窗箱櫃上的插閂。棘闈:科舉時,為防止傳遞作弊,圍牆上插棘枝,不使人爬越),必無慮,入市良久。而試題皆堯舉私課,出院甚早,遂與之通。劉父母夢黃衣人持榜至,報劉首薦。適欲視榜,忽一人掣去,曰:「劉某近作欺心事,殿一舉矣。」覺言其夢而憂。俄拆卷,劉以雜犯見黜,主司皆歎惜其文。既歸,父母以夢詰之,匿不敢言。次舉乃獲薦,然竟以不第終。
〔按〕舟次倉猝之歡,竟以一省元博之,何如彼其愚也。
鳳陽某生(其友面述)
鳳陽諸生某,家有小池植荷,年久未得花。康熙己酉,某生將往句曲錄遺(*舊時科舉考試正式錄取之後的補錄),忽放一並蒂蓮,父母悅甚,謂是秋闈捷兆,詰朝將置酒賞焉。是夕,某生夫婦歡聚,有侍婢趨過,夫欲調之,婦弗禁,遂私焉。明晨視花,則已折矣。詢之,即此婢也,父母悵甚。折花之夜,某生夢謁帝君,己名已登天榜,帝君忽勾去。涕泣拜禱,三度麾下。及醒,自知不祥,怏怏登道。府學遺才,舊額三名,時往曲句者僅有三人,而某生獨黜。三次大收(*大收:舊時科舉考試的最後選用),亦復如是,垂涕而歸。
〔按〕向使其婦毅然不容,夫必以為妒矣,豈知冥冥之中,保全科第耶!昔叔向之母,因數之諫,欲避妒名,而羊舌氏之族及於難(詳《左傳》),則妒亦安可概論哉!
直隸兩士(《戒淫彙說》)
明有一士,應試南京。寓對某指揮第,有女窺之,屬意於生。試畢,使婢授意,期於是夜相會,生懼累陰德,卻之。同寓一友,素輕挑,乃偽為生赴約。婢暗中莫辨,引之入。相與就寢,偶忘閉門,適父晨歸,突入見之,大怒,奮劍俱斬,首於有司(*首:投案自首)。明日榜發,在寓者居首列。
〔按〕一登舉子錄,一登鬼子錄,榮辱苦樂,皆天淵矣。念別於幾微之界,而報分於旦夕之間,良可畏哉!
南昌兄弟(《感應篇廣疏》)
南昌有兄弟二人,係雙生,容貌音聲,父母亦難猝辨,至各以衣色別之。及長,同時婚娶,同時入泮,以及榮枯得失,無不皆同。一日應試,同寓一舍,有鄰女挑其兄,兄拒之,並戒其弟。弟佯應,竟偽稱兄而往,且約中後來娶。及榜發,兄獲售(*舊時稱應試取得成功為售),而弟名竟黜。女以貌同莫辨,猶謂中試者,即所私之人也,大喜,助其行貲。及來春,兄復登第,女聞之,私治行裝,意必來榮娶,望之杳然,遂怨恨死。其後,兄享高壽,子孫榮盛。弟早夭,無嗣。
〔按〕命相吉凶,皆宿世之心所造。宿生若行善事,則在胎自具貴相,出胎自值良時;宿生若造惡業,則二者俱反;此命相所以不可不信也。然命相有定,心則無定,禍福之機,乃心所造,非命相所造,是命相不可盡信也。觀南昌兄弟,可以悟已。
勸塾師(共二則一法一戒)
敗名喪節之事,尚不可行於市井,況儼然自命為先生,范生徒於禮義者哉?甯失之板,毋失之圓;甯使人指為朴訥書生,不使人目為風流才士;則庶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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