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講錄
道源長老講於基隆市海會寺能仁佛學院
序
我國人與金剛經特別有緣!念經者,歡喜念金剛經。講經者,歡喜講金剛經。註經者,歡喜註金剛;正因為註解太多了,反而有越看越不懂之困惑!尤其上半卷與下半卷之問答,經中之文句相同,其不同之點何在?更加難懂!
有的註解說:下半卷是「重說」;這樣解釋,令人難信。世尊說法有「重說」的,這是世尊說法將要說完之時,又來些聽法的人,世尊有大悲心,對於無量眾生,不捨棄一個眾生,對於後來的眾生「重說」一遍。但世尊有大智慧,必然變更文體,改用偈頌,令聽過者,不感覺重複。所以十二部經中,有「重頌」一部,金剛經之下半卷,既非偈頌,何能是「重說」呢?
道源初「學教」時,親近慈舟大師,大師每講一種經、論,必指定一種註解分科。所謂分科者,即是將這部註解的科文,全抄寫在聽講用的經、論本子上。例如,講大乘起信論時,指定「起信論義記會閱」,講金剛經時,指定「金剛經心印疏」,心印疏是清朝溥畹大師著的。大師將金剛經正宗分,分為兩大科:
一、首示降住其心,歷彰般若妙用。
二、次明菩提無法,正顯般若本體。
看了心印疏,可解釋金剛經之下半卷不是上半卷重說之惑。但是聽完全部金剛經之後,對於心印疏之分科,亦不能無疑?
金剛經上半卷開始,長老須菩提之請詞:「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世尊之答詞:「……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下半卷開始,長老須菩提之請詞亦是:「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世尊之答詞亦是:「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當生如是心……」須菩提是代已發菩提心的眾生,請問「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世尊之答詞,亦是為已發菩提心的眾生,「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是則全卷金剛經只有兩個問題,就是「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亦只有兩個答復,就是「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並沒有第三個問題「云何是菩提心?」而心印疏第二大科「下半卷」說是解釋「菩提無法……」似乎與經文不太適合?
再以華嚴經證之:善財菩薩參訪諸大善知識之時,其請法之詞,皆曰:「聖者,我已先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而未知菩薩云何學菩薩行?云何修菩薩道?」正是先發菩提心,而後請問,云何學菩薩行?云何修菩薩道?則與金剛經請法之詞相同。即以般若法之體用言之:亦應先顯體而後論用。心印疏之兩大科文,則先論用而後顯體,亦似乎有欠次第。
予初「學教」時,因懾於慈舟大師之威嚴,雖有疑而不敢請問!待予學講金剛經時,因無智慧,未能另立科文,予又因心印疏之釋義顯理,深合「頓禪」,故仍依據心印疏講演。民國三十八年,五十歲來臺,歷年以來,講演金剛經多遍,亦皆依據心印疏。六十歲母難之日,且影印該疏一千部,送人結緣。六十四歲因講大乘起信論,需要起信論義記會閱。在卍字續藏中,將「會閱」查出。翻查續藏目錄時,看見很多金剛經註解。在無意中發現通理大師所著之「金剛經新眼疏」,該疏既名「新眼」,一定對於金剛經有新的見解。當將該疏查出一看,果不出所料!
新眼疏將金剛經分為四大科:
一、略明降住生信分。 二、推廣降住開解分。
三、究竟降住起修分。 四、決定降住成證分。
金剛經上半卷所說的是「信、解」,下半卷所說的是「修、證」。在經中皆有文句可以證明,只是前人未曾發現而已。
從此以後,對於金剛經之下半卷與上半卷有何不同之疑惑,悉皆消釋!於是影印新眼疏三千本以廣流通。更復依據新眼疏盡量講演金剛經,藉報通理大師之法恩於萬一!
七十八歲,在海會寺,創辦能仁佛學院,八十歲時,為諸同學講金剛經一遍,全部錄音。函請廣化法師,著成講記,幸蒙應允!乃將全部錄音帶及參考資料,寄給法師。詎知法師常在病中,未能執筆。予八十五歲,在高雄佛教堂,講阿彌陀經時,廣化法師率其高足淨觀法師來見,當即介紹淨觀法師代寫金剛經講記。自民國七十三年六月份在菩提樹雜誌開始登載;至七十四年元月間,講記之稿子方寫四分之一,又詎知淨觀法師忽患重病,轉住三家醫院,動了兩次手術,時間經過將及一年之久,方得康復!菩提樹自民國七十四年三月份,因無來稿,停載十個月之久。幸法師病愈。繼續來稿,乃於七十五年元月份續載,至七十六年元月份方告完成。予已八十八歲矣!因略述經過之因緣,足見好事難成!是為序。
中華民國七十六年元月二十日
金剛般若波羅密經講錄
一 總釋名題
今天要講的這部經就是「金剛般若波羅密經」,我解釋這部經,先把它分成兩大科,第一、總釋名題,第二、別解經文。現在先講第一科總釋名題,在總釋名題內,再分為兩小科,解經題和解人題。
(甲)解經題
【金剛般若波羅密經】
金剛般若波羅密經這八個字,就是本經的題目。其中「經」字,是通題,「通」者,通於一切經,一切經都叫「經」。「金剛般若波羅密」七個字是別題,「別」者,別於他經,這一部經不是「華嚴經」,也不是「法華經」,它的別名,叫做「金剛般若波羅密經」。先講別題再講通題;講到別題,先講「金剛」兩個字,再講「般若」兩字,最後講「波羅密」三字。
「金剛」是個比喻,就是金剛寶,我們佛教有個金剛力士,也就是護法韋馱尊天,手中拿的兵器就叫「金剛寶降魔杵」,也叫「金剛杵」。我們人世間也有金剛寶,不過沒有天上的金剛寶那麼好、那麼高明而已。現在人稱金剛為鑽石,此經用金剛寶作比喻,比喻什麼呢?就是比喻般若妙慧。金剛寶有三種意思,即一、其體最堅,二、其用最利,三、其相最明。凡是一法,都有體、相、用三個意義。這個金剛寶之體,最堅固無比,一切物不能壞他,所以「其體最堅」。「其用最利」,金剛寶的功用銳利無比,他能壞一切物,如鑽石能刻動黃金,而黃金卻不能刻動鑽石。「其相最明」,這相就是外相,這個金剛寶的外相所放的光明,超過一切光明。在我們中國歷史上,曾經有外國進貢一個金剛寶,有四方一寸那麼大,可以照幾十里路,那麼大的光明,要是我們這講堂裡有一個金剛鑽石,全堂的燈光,就射不過他的光明,故說「其相最明」。這是金剛寶的比喻,有三種意義:即是其體最堅,其用最利,其相最明。
再講「般若」兩字,首先,要知道這兩個字的字音讀法,本來是「般若」,但是經教上不能念「ㄅㄢ ㄖㄨㄛˋ」一定要念「ㄅㄛˊ ㄖㄜˇ」,為什麼呢?要合乎梵音,梵音上他是音譯,不是意譯,音譯就是照著印度國的梵語的音聲翻過來的,在翻譯學而言,它是什麼音聲,我們就譯什麼音聲,譯的音聲就是「般若」。若有人問:為什麼中國字不照「般若」來譯呢?記住這個解釋:這個經典的翻譯在唐朝譯的最多,我們現在講的這部「金剛經」是在姚秦時代,比唐朝還在前。唐朝京都在陝西的長安,而這個姚秦的京都也是在陝西的長安,長安那個時候說的話叫「官話」,就像現在的國語。那時長安的「官話」對於「般若」就讀「ㄅㄛˊ ㄖㄜˇ」的。由姚秦時代到了唐朝一直到了宋朝,這京都就遷到河南的開封叫汴梁。隨著時代的變遷,到那時也就變為河南省口音了,再也不是那時的「官話」而帶有河南口音了。就是這樣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改變了,再變再變,變到現在叫「ㄅㄢ ㄖㄨㄛˋ」,可知姚秦時代乃至到了唐代都是念「ㄅㄛˊ ㄖㄜˇ」的。現在附帶解釋「南無」這兩個字,也是這意思。本來現在念「ㄋㄢˊㄨˇ」為什麼要念「ㄋㄚˋ ㄇㄛˇ」呢?為了要合梵音故。在中國字「南無」有的是字,為什麼不用「ㄋㄚˋ ㄇㄛˊ」的字,而用「ㄋㄢˊ ㄨˇ」這個音聲,因在唐朝時代,和唐朝以前,陝西長安說官話的音聲,「南」字念「拿」,「無」字他念「摩」,這是古音,後來中國人念這個字音慢慢的轉變了,但梵音沒有轉變,要合於梵音故。這就是為什麼「般若」要與梵音合,也即譯音而不譯意之故也。因此念「般若」這音聲定要把它念正。那麼「般若」的意思又是什麼呢?翻成中國話叫「智慧」,為什麼不直接了當翻成「智慧」呢?因翻譯經典學有一種規矩叫「五種不翻」。那「五種不翻」?(一)秘密故不翻;如陀羅尼。(二)含多義故不翻;如薄伽梵一詞具六義。(三)此方所無故不翻;如閻浮樹。(四)順於古例故不翻;如阿耨菩提,是非不可翻,以摩騰以來常存梵音故也。(五)為生善故不翻;現在講的就是「生善不翻」。能夠生起眾生善根,保存梵音故不翻。若你把「般若」翻成中國的「智慧」,這意義不錯,但恐怕會與世間所謂「智慧」混同一談,因世間有學問、聰明、口齒伶俐,這種人都叫有聰明智慧的人。在佛經上來說,他越聰明越不能學佛法,何以故?此叫「世智辯聰」八難之一。他學佛法,不能學,因為他太聰明反被聰明誤。但世間法的人,都稱他有「智慧」,可是不是「般若」的「智慧」,此處要保存著梵音,就是這個意思。這是要你知道「般若」的智慧,不是世間法的「智慧」。講到「般若的智慧」,必須加上一個「妙」字,叫「妙智妙慧」,即不可思議的智慧。「妙」者不可思議也,不可思議的智慧叫「般若」,尤其是在「金剛經」上講「般若」,它所包含的還有三種意義,這叫做「三種般若」。是那三種?就是(一)實相般若(二)觀照般若(三)文字般若。「實相般若」就是理體,智慧的理體,真理之體叫「實相」;「觀照般若」就是智慧的智慧,因為「觀照」是智慧,「般若」也是智慧。「觀照」就是心內所起正當觀想,此正當的觀想就是啟發出來的始覺智,而始覺智照其本覺理,就叫「觀照般若」。要觀察人人本具的本覺理體,必須用智慧來觀照,所以能觀照的智慧叫「觀照般若」,所觀照的智慧叫做「實相般若」。現再講「文字般若」,「文字般若」就是「金剛經」,「金剛經」上有文字故。釋迦牟尼佛在世所說的「金剛經」,他的語言就是「文字般若」,結集在經典上的梵文也是叫「文字般若」,翻譯成中國文字的也叫「文字般若」,但要弄清楚的是,必須由「金剛經」翻譯過來的文字才叫「文字般若」,何以故?因世間法的經書多得很,儒教也有經,道教也有經,現在世間的學問書更是多得不可思議,那都是「文字」,不能叫「文字般若」,因為他讀了很多文字的書,他的學問增加了,他那學問就是「世智辯聰」的智慧,越是學問大,他越不能學佛,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所以它只能叫「文字」,不能叫「般若」。那麼「金剛經」上的文字呢?叫做「文字般若」。他怎麼叫「文字般若」呢?因你研究「金剛經」上的文字,你才能發現「實相般若」的理體,你才可以修行起「觀照般若」的智慧,也就是說,這個「文字般若」能顯明出「觀照般若」和「實相般若」,故「金剛經」上的文字叫「文字般若」。但是還有一點你必須注意,「金剛經」上的文字,要我們即文字而離文字,處處要破相,要掃相,要觀空。要能即文字相而離文字相,這個文字才叫「般若」,要是不能即文字相而離文字相,所研究的金剛經就著了文字相。將來講「金剛經」時,聽眾越多,著相也著的越厲害,那所講的「金剛經」只講了「文字」,不是講「文字般若」了。為什麼?因著了文字相,這一點道理要記清楚。
以上所講的三種般若叫「實相般若」、「觀照般若」、「文字般若」,再跟前面所講的「金剛」比喻配合起來。「金剛」叫金剛寶,「其體最堅」,比喻什麼呢?即比喻「實相般若」,真理之體是最堅固的。我們凡夫無始劫就在流轉生死,此道來,彼道去,一時天上,一時人間,一時畜生,一時地獄餓鬼,我們在六道裏一直輪迴到現在,可是本覺的理體即「實相般若」卻沒有變動。其不變動的原因,是「其體最堅」,就如金剛寶,用什麼東西也破壞不了它,也染污不了它。比如地獄是最污濁的地方,即使我們墮到地獄,實相理體還是沒有變動,因「其體最堅」就像金剛寶一樣。它要是變動了呢?變動了我們也不用去學佛法了,因我們的本覺理體壞了,「實相般若」破掉了,被流轉壞了,流轉壞了又怎能成佛呢?我們已失去了成佛的本錢。我們要怎樣才能成佛呢!那我們就得慶幸自己有這個本覺理體,也就是「實相般若」,雖然流轉生死,並沒有壞,因「其體最堅」之故。
金剛寶「其用最利」這是比喻「觀照般若」,你不去研究佛經,不會起觀照,若你研教聞法起了觀照,也就是始覺智被啟發出來了。何以始覺智一啟發出來,還要去觀照本覺理體呢?這問題若你一旦豁然大徹大悟了,你才明白原來我自己有個「實相般若」。何以過去沒有發現呢?因過去被無明煩惱所障蔽住了。現在這無明煩惱又如何呢?要講這無明煩惱可多了,光講其名相、法相幾天也講不完,要「斷」它又談何容易呢?這是由於你沒有起「觀照般若」,沒有把始覺智慧啟發出來,始覺智一旦被啟發起來,它能斷一切無明煩惱。因為無明煩惱,根本就是個沒有體性的東西,被始覺智一照便被照空了。這比如千年暗室一燈能破,千年沒開過的房子,雖然是黑洞洞的,但若亮起燈來,黑暗便消失了。因為黑暗是沒有本體的,所以始覺智一起,便能把無明煩惱照空了,這就是「其用最利」的原故。
金剛寶「其相最明」,它的光明能照遍一切,比喻「文字般若」。雖然我們念的「金剛經」是白紙黑字印上去的,但是每個字皆是光明相,因為它能顯發出「觀照般若」和「實相般若」。「觀照般若」是智慧,「實相般若」是理體,由此可知「文字般若」的光明是何等的大啊!所以說每一個字皆是光明之相,是值得重視的。我們研究「金剛經」,得先從「文字般若」下手,先找到「文字般若」光明之相,然後才能找到「觀照般若」和「實相般若」的義理。義理明白了,才能起觀照,才能以照實相。將來始覺智啟發出來後,觀照「實相般若」、證得「實相般若」,都是「文字般若」的功德。假如沒有「文字般若」光明之相,我們亦看不見「觀照般若」和「實相般若」在那裏,所以我們學佛法,要先從「文字般若」下手。有人說:「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這只是勸修的話,叫你了解文字義理後要修行。若是沒有了解文字義理之前,怎樣修行呢?答曰:「要離文字相」,你沒有文字,你離什麼文字相?答曰:「即文字而離文字相」,你連文字也不懂,何有相來離呢?所以在中國佛教大興,興在頓教禪宗,他掃文字相掃得很厲害,後來流弊到什麼義理也不去研究,硬要參禪。若是問:「為什麼你不去研究經典呢」?他答:「那文字相執著他幹什麼,我一旦大徹大悟,什麼都有了,三藏十二部都在我心裏。」你看他答得很簡單,其實「三藏」是那「三藏」?他可能還搞不清楚,十二部的名字他更背不出來,他又怎樣去研究「三藏、十二部」呢?他沒有去研究,他心裏又具足什麼「三藏、十二部」,他連個文字都不認識,小學也沒有上,他硬要開悟,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因此後來使得佛教衰敗下來,衰敗到出家人不認識字,社會上的信徒都瞧不起,所以中國佛教興隆,興隆到頓教禪宗,全中國的寺院都叫禪寺,到了臺灣,寺院還叫禪寺;衰敗也衰敗在禪宗師父不認識字。因此,我們必須先了解「文字般若」,而後起「觀照般若」再證「實相般若」這是個次第。而「文字般若」是個智慧,所以我們要尊重其文字,每個字都是十方諸佛的法身舍利;要認識佛的法身,在此文字上認識便可。而「金剛經」的文字又是諸佛之母,它能以出生諸佛。若將來你們研究「金剛經」起了始覺智而大徹大悟,在教相上是大開圓解,叫「悟入」,「悟入」再修行便是「證入」,「證入」即成佛。我們是依「金剛經」而成佛的,所以「金剛經」便是母親,「金剛經」內有文證明,它能出生一切諸佛,它是諸佛之母,所以我們不能輕視「金剛經」的文字。由此可知「文字般若」的光明最大,能以顯出「觀照」與「實相般若」。「觀照般若」一起如金剛寶「其用最利」,「實相般若」的理體如金剛寶「其體最堅」,一切法不能壞它,所以這三種「般若」,只有以金剛寶來比喻才容易明白,至此「金剛般若」四字講完。
再講「波羅密」三個字,「波羅密」是梵語,翻成中國話直譯應該是「彼岸到」,因為印度的梵文都是顛倒來念的,名詞在上面,動詞在下面;如現今歐美國家的語言文字和梵文一樣,是反過來念的。中國語叫「李先生」,他卻是顛倒念叫「先生李」。所以「波羅密」順著中國話的意思是「到彼岸」。「彼岸」是個比喻,即是涅槃的彼岸,對著生死叫此岸。依著「文字般若」而起了「觀照般若」,由「觀照般若」而證得「實相般若」,證得「實相般若」把無明煩惱都照空,即能離開生死此岸到達涅槃彼岸,所以「波羅密」就叫「到彼岸」。再合上面四字,就是「金剛般若波羅密」。這又怎能到彼岸呢?即要了解像金剛寶一樣的「般若」,得到像金剛寶一樣的「妙智妙慧」,才能「到彼岸」,故稱「金剛般若波羅密」,這七個字即本經的別題。再講本經的經題,一般言之,經題雖多,但不出七種立題,這部經是法喻立題。「金剛」二字是喻,「般若」二字是智慧法,「波羅密」也還是個比喻,所以以法喻來立題,到此把別題講完。
再講「經」之一字是通題,「經」者梵語叫「修多羅」,譯成中國話叫「契經」。「契」者合也,合什麼呢?即合理合機,上合諸佛之理,下合眾生之機,這叫契理契機,才是佛的經。要是這部經與諸佛之理不相合,雖然標明是世尊說的,但這是外道冒充的「偽經」因它不合諸佛之理。你怎樣去研究也研究不懂,這也不是佛說的「經」,都是外道冒充的叫做偽經。佛經無論是長的經文,如「華嚴經」六十萬字,「法華經」七萬字,「金剛經」五千多字,都是契理契機的。若經典不合諸佛之理不叫「契經」,不合眾生之機亦不叫「契經」。只要肯聽肯研究一定會懂,不懂,釋迦佛不會說這部經。再詳細的分有貫、攝、常、法四個字的義理叫「經」。(一)什麼叫「貫」呢?即貫穿所說的義理,這部經所說的義理很多,每一個字皆有其義理,所以用一個「經」字貫穿起來。如線索把每顆念珠子貫穿起來一樣。所以把很多義理貫穿起來就叫「經」。(二)「攝」者攝持所應度之機,每一部經皆有其當機者,也就是說眾生的根機它能攝持。(三)「常」者就是常住不變,三世不能易其理。三世者即過去、現在、未來。經上的義理是不能變易的,不論到任何時代都是不變的。不像世間法是隨著時代而轉變,因世間法不是真理。(四)「法」者,法則、規矩之謂也。佛經上的法則十方皆遵,在印度國的眾生得遵守其法則規矩,到了中國,中國的眾生也得遵守其法則規矩,如此才能了生死成佛道。所以現在若有人到歐美各國去講經,一定會有人聽,只怕你不去講,因為這是個大法則、大規矩。
「經」之一字,是一切佛經的通題,「金剛般若波羅密」是此經的別題,合起來共八字,到此把總釋名題的第一科經題講完。
(乙)解人題
【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譯】
現在講人題即譯人之題,「姚秦」是個朝代的名字。經典是釋迦佛說的,是諸大菩薩結集出來的,所結集的是梵文流通在印度。本經是在姚秦時代被翻譯成漢文。姚秦時代在中國歷史上是晉朝,晉朝分東晉和西晉,晉朝是由魏、蜀、吳三國合併而成。西晉朝統一中國,到後來國家勢力不行,打仗打敗,就遷都到南京,改名為東晉朝。那時在中國國土的西方又起了另一個國家叫秦朝。秦朝最初的皇帝叫苻堅,鳩摩羅什法師就是苻堅派人去請的。鳩師在外國的西方,他名聲遠震傳到中國來。因此苻堅就派大將呂光帶了七萬大兵去請他說:「你讓我們請回來就跟你客氣,不讓請回來就打。」是這樣子請法師的。因當時苻堅的國家很強盛,他有意想統一整個中國,而東晉雖然是遷都到南京,但他還是正統天下,這時候因苻堅的兵多將廣,因此他想打東晉,想把東晉滅了就可統一中國。雖然苻堅身邊的大臣勸他說:「東晉還沒有衰落到要亡國的地步,他還有兵將防衛,不容易打,而且在南京又有長江之險阻來保護。」但苻堅卻堅持攻打,不聽諫言,以為有百萬大軍,定能將東晉打敗,並且自誇其軍隊能「投鞭斷流」,即每一騎兵之馬鞭投入長江即能把長江之水堵斷。於是便帶了幾十萬大軍,雖無百萬,號稱百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去打東晉。而東晉只好背水一戰,若戰敗便亡國,戰勝了還可以延長其國運,雖然只有幾萬軍隊,因此舉國軍民全力以赴,此即兵法上所謂之:「哀兵必勝」。苻堅因犯上兵家之大忌,「輕敵之意」即所謂「驕兵必敗」,所以這一戰苻堅的軍隊大敗,被東晉追殺回長安。這一戰役便是在安徽的淝水縣的地方會戰的。這便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淝水之戰」。經此一役,晉朝也因此而得延長朝代。苻堅戰敗回來,有一姓姚之大臣見苻堅早先不聽勸告而妄自去打東晉,使得國家元氣大傷,於是乘苻堅回來時便把他刺死,自己篡了位,沒有改國號,還是叫秦朝,但別於苻堅之秦朝叫姚秦。
「三藏」即經藏、律藏、論藏。釋尊說的法門,諸大弟子結集下來叫經藏。釋迦佛所訂的戒律,諸大弟子把它結集下來叫律藏。諸大菩薩解釋經、律的叫論藏。所謂「藏」即含藏之意。經藏裏含藏很多的經,律藏裏含藏很多戒律,論藏裏含藏很多的論文,所以叫做藏。
「法師」這兩字又作何解呢?「法」是法則、「師」即模範之意。給眾生作模範的稱為師父。所謂法師即是「以法自師,以法師人」。我們怎樣給眾生作模範呢?得先自己守法規和法則,也就是依著經、律、論三藏所講的法則作為自己的模範這叫自利。自己學會經、律、論三藏的法就叫法師,這叫「以法自師」。再去弘揚佛法,宏揚三藏,講經依著經講,講律依著律講,講論依著論講,好給眾生作模範,給眾生作師父,這叫做「以法師人」也就是利他。自利利他合起來就叫做「法師」。再跟上面所講的「三藏」二字連貫起來,就叫三藏法師。要貫通三藏之法才叫三藏法師。古時候對稱呼是很嚴格的,專門弘「經」的叫「經師」,專門弘揚戒律的叫「律師」,專弘論藏的叫「論師」。比方說聽講「成唯識論」是由天親菩薩所造的三十頌,在印度有十大論師來解釋它,就叫「十大論師」,不能叫「十大經師或律師」。能貫通經、律、論三藏才被稱為「三藏法師」,這不是隨便能稱呼的名號,此名號也是其德號,因為要有這種功德才配稱這名號。可是到了臺灣,大家以為出家人都叫「法師」,因此男眾女眾的出家人,統統被稱為「法師」,因而「法師」這尊貴的稱呼便降格、掃地了,何以故?當法師要能「以法自師,以法師人」,如果你三藏不能貫通,總需貫通一藏,一藏不能貫通,你最低限度要能講一部經或一部論,能講能說,這才能稱為「法師」。
三藏法師是個通名,是個德號,誰有這個功德的都能被稱為三藏法師。例如我國的玄奘法師也稱三藏法師,能被稱為三藏法師的人很多,各有各的別名。而這個貫通三藏的法師是鳩摩羅什,翻譯成中國話叫童壽,因為他在幼童的時代便有高壽之德,故稱童壽。因按他的年齡還是個童子,按他講經說法的功德已等於一個老法師,老法師有高壽故。因此跟他取個德號叫「童壽」。現在講鳩摩羅什的公案:一般的註解都說他是七歲大徹大悟的,但根據通理大師「新眼疏」上的考證,卻說他是十二歲時大徹大悟。無論是七歲或十二歲,還是個童子,鳩摩羅什的母親是個有大善根的人,她生下鳩摩羅什後,便要去出家。那時因為鳩摩羅什年紀很小,沒有人照顧,所以她母親便帶著他去出家,到處參訪善知識,證得初果。她自己明白道理,當然以佛法教育其子。鳩摩羅什因為跟隨著他母親到處去參訪善知識,聽了很多道理,所以他的智慧啟發得很快。按「新眼疏」講在他十二歲那一年,跟著他母親到一個大寺院去參學。此佛殿非常高大,在大佛像旁有個供飯用的大鐵砵。他是個大善根的人,一見這大砵便生起了歡喜心,為了要表示恭敬,便跑前去把大鐵砵拿起頂在頭上,頂著的時候,他忽然間動了個念頭,他想大鐵砵這麼大,我怎麼頂得動呢?突然間他覺得砵很重,並且把他壓倒。他母親及大殿裏的人跑前去把鐵砵拿起也把童子拉起來,他母親見他在發楞,以為是被砵壓壞了。於是便問他:「你怎麼啦?」童子回答說:「我明白了一種道理,即是萬法唯心的道理。」他母親說:「你講講給我聽」他說:「我在佛殿看見大鐵砵,就生歡喜心,為表示恭敬,我拿起把它頂到頭上,不覺得它重,當頂到頭上時想起自己怎麼會有力氣拿得動呢?鐵砵便重起來了,並且把我壓倒,由此可知份量的輕重完全是自己的分別心,這叫一切法唯心造。」他母親欣喜的說:「很了不起,這道理還是佛法最高深的道理,你今天開悟了,你年齡雖然輕,但你可以去弘揚佛法了。」那時他母親已經證得三果,給他印證沒有錯,從那時候起他便開始講經說法,名聞全印度,當時全印度已有很多大法師和老法師在講經,但都沒有這個十二歲的童子講得好,所以大家都給他送個德號叫鳩摩羅什,意即童壽。
「譯」即翻譯,本來是梵文,把它翻成中國語文就叫譯。這部經是貫通三藏的法師鳩摩羅什翻譯的,他是西域國的人,在中國的姚秦時代來我國弘揚佛法,這部經便在那時翻譯成漢文的。到此把經題及人題講完,即是將總釋名題一科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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