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奉獻獎 外科教父 嚴師操出良醫

醫療奉獻獎 外科教父 嚴師操出良醫
　


百歲文忠傑慈眉善目，很難想像以前學生回答不出病人情況，他就摔病歷。
本報資料照片／記者林秀明攝影
三軍總醫院外科討論會，一群白袍人正襟危坐，一個案例接著一個，認真而嚴肅地討論著，空氣裡卻隱約有一絲寂寞，好像少些了什麼。是的，那位卅多年來從未缺席，孜孜不倦，堅持真理的老教授，已經不在了。

文忠傑教授去年十二月十二日因食道癌過世，享壽一百零二歲，一手建立國內外科分科及住院醫師制度的他，在國內有「外科教父」之稱，他退休卅餘年，每月都參加三總外科死亡及併發症病例討論會，即使生病，也撐著病體、坐著輪椅，早上七時準時出現，直到過世前一個月。

文忠傑一生奉獻醫學，他出身湖北大戶人家，父親曾經希望他從商，繼承龐大家業。接受西方教育的文忠傑不想受束縛，高中畢業就離家四處闖蕩。

文忠傑大學本來攻讀化學，後來到北京協和醫學院攻讀醫學，並在協和遇見了樊長松—後來的眼科名醫，兩人結為連理，相知相守超過一甲子。抗戰結束後，國共內戰激烈，文忠傑毅然決定拋棄億萬家產，攜家帶眷輾轉來到台灣，加入國防醫學院。

從離開協和到加入國防醫學院，期間已有十年，文忠傑日日跟隨學長張先林學習最新的手術技術，每天晚上還到圖書館Ｋ書，吸取新知，找回教學信心，開啟他的外科教父時代。

晚年的文忠傑慈眉善目，是個幽默健談的老人，但他早年教學嚴格，讓學生無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上課時發現學生打瞌睡，粉筆直接飛過去命中目標不說，臨床教學，要求住院醫師詳盡記載患者病史及理學檢查，查房時若發現病歷記載不明，當眾摔病歷，毫不留情。退休後出席病例討論會，文忠傑也保留嚴師本色，學生們為他慶賀百歲生日時，播放偷錄他在會裡罵人片段。他罵醫師不求甚解，到病人死亡都還不知其所以然，他說：「這不是醫學，這是屠宰行為！」又重又直接，很是震撼。

「醫療沒有藉口」，文忠傑身教更甚於言教，三總外科醫師劉曉東記得，有次他被文公罵到臭頭，一位患者車禍肝臟破裂，當年美國已有先例，先輸血再症狀控制，由於肝臟再生能力強，或許不需開刀。他的患者經過六小時觀察，最後仍決定手術。文公罵他草菅人命。

但事後了解，劉曉東一直守在病人床邊，在下次討論會上，文忠傑公開說：「我錯怪你了，要當眾向你道歉！」原來文公以為劉曉東丟下病人不管，才如此罵人。聽到老師道歉，讓劉曉東更加佩服。

文忠傑嚴格，但也十分關心學生。當年國防薪水微薄，文忠傑只要發現學生需要錢，就會慷慨解囊。三總外科子弟兵不少人都在歲末年終收過刻有C.C.Wen（文忠傑英文姓名縮寫）的高氏金筆，加上勉勵話語，讓不少年輕醫師受寵若驚。

文忠傑堅持不收紅包也是出名的。他並不想凸顯自己，但曾說過拒收紅包的「藝術」。他說：「病人拿紅包給我，我就直接收到口袋裡，然後對他說：明天我的助手會去開刀！」

他接著對病人說：「我已經有了你的錢，何必幫你開刀呢？」讓病家自己把紅包拿回去。

文忠傑說：「我今天若收了紅包，明天如何告訴學生不可收病家的紅包？ 」

眼科名醫文良彥是文忠傑長子，也是三個兒子中唯一繼承醫業的，文忠傑對他更是嚴格。文良彥當年寫了生平第一篇論文，自覺很好，私下請父親幫忙看看，結果被退八次。文忠傑說：「這會白紙黑字留下來，你不要廿年後才後悔，自己怎麼寫了這麼糟糕的論文！」文良彥當時想「早知不給你看！」現在想，父親的話有道理。

文忠傑超過一世紀的人生，活得深刻又精采，誨人不倦的身影永遠是一代典範。



■ 文忠傑小檔案
年齡：民前5年8月16日生，民國95年12月12日歿，享壽102歲
學歷：私立滬江大學理學院化學系、北京協和醫學院
經歷：三軍總醫院外科主任、國防醫學院外科主任教授、國防醫學院榮譽博士
主要貢獻：協助國防醫學院成立外科部、台北榮民總醫院成立外科部、建立台灣外科分科制度及住院醫師訓練、成立文忠傑醫學教育基金會，建立年輕醫師思考邏輯及思考秩序的訓練模式、退休後仍每月參加三總病理研討會，卅多年來從不間斷，建立醫師終身學習典範

【2007/04/25 聯合報】